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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几个离奇故事,都是从外婆那里听来的,听外婆讲故事,大都是在冬天,围着火盆烤火的时候。外婆总是一边说话一边脱玉米粒,她一手攥着一根玉米芯,另一只手拿着玉米,用玉米芯在玉米粒上用力摩擦,玉米粒就一颗颗的掉下来。
那时候脱玉米粒用的还是这种原始而费手的办法,我们小孩拿上一根,用手抠出一竖排,然后再把剩下的,一排排的抠下来,这项工作在冬天会进行很久,那时候玉米不止是人吃,更多的是用来给猪和鸡做饲料,当然,肯定不至于奢侈到用纯玉米粒,里面是要添加糠之类的东西,后来渐渐没人养猪,就不知道了。
总之用量巨大的玉米便成了冬天晚上围着火炉取暖的日子里最常见的农活,大人们在一起说着没什么意思的话,小孩子抠玉米鲜一会,便跑着玩去了。
那时候外婆说她小的时候,山上都是怪动物,说那时候上山遇到野人,会被野人抓住两只胳膊,就挣不脱了,于是后来猎人就想了个办法,每次打猎用两个竹筒套在胳膊上,野人抓住胳膊的时候,手就从竹筒里面挣脱出来,然后把野人捉回来。
我心里想着也不见野人是什么样子,但人的胳膊我是知道的,那得多粗的竹子才能套上去。
外婆还说那时候有个人会法术,晚上走路不愿意走了,就念咒语让小鬼把他抬着,从金沟村一直抬到大寨,这两个地方我都熟,金沟是我大姑嫁去的地方,大寨就在山对面。外婆接着说,有个人想学这个,就半夜偷偷藏在路上的玉米秆垛子里,等那人来了,就突然跑出来,结果把抬轿的小鬼吓跑了,那人被翻到沟里去了。
另有一故事,说是有人遇到鬼,长得远看一团黑影子,近看有个人样,但手电打上去就是一团黑的,那个鬼张开两个手拦在路中间,人往里让它就往里让,人往外让它就跟着往外让,最后人急了,就往那鬼身上吐了一口唾沫,那鬼就不见了。
总之,那时候外婆讲的故事里,人跟鬼听上去都相处和睦互不找茬,倒是野人不时来跟人作对,抓住人“就把脑壳敲开吃了”,我后来也一直不知道野人是个啥,但那些奇奇怪怪没头没尾的故事里,都似乎有着切实的人命和地名,比如那个叫小鬼来抬轿的人就有个很有时代特征的名字叫王抗战,而那些地名,也都是周围熟悉的地方。
我一直为小鬼抬轿这个技能没能流传下来深感可惜,我已经为之设想了好几种应用情景,比如每天上下学。并且我举一反三的想,小鬼既然能抬轿,那背两袋化肥问题自然也不大了,那年头山上还没通公路,每年种地,爷爷和外爷家都要找人帮忙从山下背化肥上去。
自然,小鬼的胆量还是需要练一下的,半夜被人给吓跑了这件事让我觉得是在有损鬼名。
当我兴致勃勃的把这个想法告诉阿雪姐时,她觉得大有可为,阿雪姐平时不开玩笑,那么我当时深信这个计划确实是大有可为的,不过后来被大人尤其是外婆一顿嘲笑后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阿雪姐也是会开玩笑的。
我在打第三天吊瓶的时候想起了外婆讲的另一个故事,那一天有点变天了,我就一个人默默的坐到了楼上的屋里,雨希姨给我扎完针还烧了一盆炭火给我,其实也不是很冷,但要是还有上面结着白色糖霜的柿饼可以烤来吃,那这盆炭火就大有用处了。
不然我和姐姐都喜欢雨希姨呢。
二叔的房子坐落在镇子的西南边,按地段来看,挺靠近镇子中心的了,但由于镇子本身就不大,从窗户看出去,总能看到山脚下一片片的水田,再远处,便是群山了。
吃完柿饼没多会,我百无聊赖只能盯一会吊瓶里的气泡然后直起上身东瞅瞅西看看,不过我还得小心,扎针的手不敢乱动——要是走针了,还得再扎一下。……
吃完柿饼没多会,我百无聊赖只能盯一会吊瓶里的气泡然后直起上身东瞅瞅西看看,不过我还得小心,扎针的手不敢乱动——要是走针了,还得再扎一下。
就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河岸边上,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在移动。
是的,奇怪的东西,先肯定不是一个人,四条腿在爬,那个体型也不像是狗或者猪,有可能是牛,但那个鲜艳的橘红色确实在很难让人联想到牛的颜色,好像比牛也小一点。
那是一片水田,冬天了光秃秃的,黑色的淤泥上还能看到枯黄的稻草根,那只奇怪的动物,正在向下游移动,看着慢吞吞的的。
“雨希姨,你快来看啊”我盯着盯着,不自觉的喊了一嗓子。
“咋了”雨希姨的声音比她跑上楼要快,腾腾的跑上楼梯的声音传过来至少在那一声“咋了”之后四五秒的样子。
“咋了,走针了啊”雨希姨过来看我端正的坐着,就低头检查我手上的针。
“不是,你快看那个”我用另一只手指给她看。
“啥”她转过头,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出去,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正眯着眼睛,努力的把身体往前探。“啥啊,鬼喊啥呢”
“就那个啊,你看那是啥,红色的”我就差站起来把手戳出去给她指了。
“牛吧”她看了半天,终于也注意到了。
“哪有这个颜色的牛,你看,也不像牛”我急得手在那不停的点。
“我看不清,就是牛”她不看了,直起身子“你看着点你的吊瓶,快完了”
我抬头看了看,那个玻璃吊瓶里的药水还剩下一小半,但这也得半天才能完呢。
我后来知道雨希姨近视,并且她们家族好像有这个遗传,我一双弟弟妹妹都在上小学就戴上了眼镜。
然后这一晃神,那只奇怪的动物就不见了,我尽力把身体往那边转,想从窗子看到河下游去。
“你老实点,在走针了我就故意给你多扎两针”雨希姨轻轻的在我头上敲了个毛栗子(故乡把用手指关节曲起来敲人脑袋叫爆毛栗子,不知道怎么个说法)。
我在那天下午想起来外婆说的“猓牛”来,那时候姐姐和阿雪姐放学回来,路过二叔家,顺便接我回家。
路上我跟姐姐说我看到一个橘红色的动物,虽然雨希姨坚持那是一只牛,但我觉得,那个样子肯定不是牛!
并且我很确定我对于颜色的描述绝对准确,橘红色这个词,来源于阿雪姐带来的那副年画上龙的胡须颜色,那时候他看着画,正在思考怎么把木工漆调成这个颜色,当我问他是什么颜色时,他说是橘红色,就是橘子那种红色。
“可橘子是黄色啊!”我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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