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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妥当之后,郭笨聪跟着听琴走出房间,又步入一条长廊。
听琴对这船舱甚是熟悉,左拐右绕之后,来到一间房前停下,道:"陆丞相已在屋内等候,公子请进吧。"
郭笨聪点了点头,心想:"这姑娘到底有何来头,竟然对船舱极为熟悉,像陆秀夫这种有地位的人,也会由她来传话?"如此想着,已伸出手去,正要敲门,却见听琴推开了屋门。
屋里置有一桌,桌前有一椅,椅上坐着一人,正是陆秀夫。
陆秀夫微微点头,示意郭笨聪坐下。
郭笨聪取椅坐定。陆秀夫道:"郭尚书年事已高,身体本就虚弱,今日他奋力保护陛下,这才被大火烧伤。贤侄忽逢变故,还请节哀。"郭笨聪点了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妥,忙又低下头,觉得自己应该哭出来才对,然他努力半天,却是无论如何也掉不下半滴眼泪。
陆秀夫并未察觉有异,只是问道:"贤侄会观天相,本相愚钝,竟然不知世间竟有此等学问,还望贤侄不吝告知。"
郭笨聪知他问的是今日阻止跳海一事,心中已有些发慌。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已想好了多种答案,然而此时真正面对陆秀夫,却又没了主意,只觉得自己编好的每一种谎言,均无法骗过眼前这人,当下结结巴巴道:"丞相,晚辈……晚辈只是懂些天文气象罢了,今日之事,全是碰巧预测成功。"说完此话,忙又补充道:"晚辈的预测,向来是不准的,只是今日的种种迹象太过明显,这才侥幸预测成功。"
郭笨聪这话,说得恰到好处。倘若他胡乱吹嘘,说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能预测天象,陆秀夫必会因此而完全取相于他,并且以后还会让他继续预测天气;倘若他说今日是自己胡言乱语碰巧成功,陆秀夫便认为他是个贪生怕死的鼠辈,只是为了多活片刻,便骗得全船人上当。
但郭笨聪刚才那话,并不否认自己懂天象知识,却又不敢保证每次都成功,只是在"迹象极为明显"时才会成功。此话说出,既不会让人怀疑,又不会让人误解。
陆秀夫"哦"了一声,失望之情顿现。其实他也清楚,所谓观天象的奇人,多是掌握了旁人不知道的气象知识。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就因此事而问过郭笨聪,如今再次询问,可见他对于形势的绝望,竟然开始迫使自己去相信一些奇门幻术了。
陆秀夫坐在椅上,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叹道:"我的话已问完,公子请回吧。"
走出陆秀夫的房间,郭笨聪忽觉一阵失望。陆秀夫约他过去,竟然只是为了问了一句话,然后将他打发了。郭笨聪有些忿忿不平,心想我再怎么说也是个后世过来的人,若要论学问,也不见得比你们差多少,除了棋琴书画、诗词歌赋、乐律舞蹈、治邦……刚想到这里,忽又愣住,所有的这些,不就是后世人们眼中那些最重要的"学问"么?
"我堂堂郭笨聪,竟然不如一帮古代人么?唉……我又不是名人,怎么能算得是"堂堂"呢?这话应当是陆秀夫说才是:我堂堂陆秀夫,竟被一个黄毛小儿骗得自杀未遂。""郭笨聪如此想着,猛一抬头,却发觉不知何时,他已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前面的房门大开着,屋内站了八、九人,围着一张大桌,争吵颇是激烈。屋外的墙上挂了一块牌子,上书"枢密院"三字。
郭笨聪吓了一跳,心想:"枢密院,是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闲杂人等万不可闯入,否则难免引祸上身。"正欲转身离开,忽见一少女从屋内走出,竟然是听琴。郭笨聪惊疑不定,也不知这丫头是何身份,可以随意进出枢密院?又或者说,大宋朝无人可用,竟然要宫女帮忙?
听琴看到郭笨聪,也是微微一惊,道:"公子定是走错路了。公子的房间在哪边,请随我来。"说着,已走到郭笨聪的前面。
郭笨聪观其举止,听言言谈,心中暗暗称奇:"这小姑娘也就十五岁,言行却如此老练,又能随意出入枢密院,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心中如此想着,脚下却不停留,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门口。
屋内空无一人,也未点灯,只有那些简陋的家具。
天色已黑。郭笨聪忽觉一阵倦意,打开窗户,随意躺到床上,看着窗外满天繁星,不由得一阵发呆。他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这么多星星。在他的印象中,天空中总是那么几颗星。
海面一片漆黑,只有一抹细细的弯月,那些在记忆中隐藏起来的星星,如今全部显现。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应该很晚了吧?按时间推算,我也该下火车回到家了吧?"郭笨聪暗自想着,再次叹了口气,过不多时,又跳下床来,从柜子里翻出双肩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取出,逐一摆在床上。
那只山寨手机,早已被海水浸透,按下电池开关没有丝毫反应,想是电池长时间泡在水里,早就没电了,又或者说,手机芯片也被烧毁了。
还有那几本教材,原是带着暑假复习用的,如今被海水泡过之后,全部粘连在一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郭笨聪心烦意乱之极,又将所有东西收了起来,重新躺在床上。
"或许睡一觉再醒来时,就会发现自己在火车上?"郭笨聪忽生此念,顿觉前途一片光明,当下闭了双眼,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传来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郭笨聪睡意全无。
"难道是在倒时差?倘若真是如此,那可要倒七百年的时差。"郭笨聪索性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门,想去船上看个究竟。
门外的走廊站了十余人,均是太监宫女装扮,又有二十多名士兵站在过道两侧。郭笨聪也不知道船上是否有宵禁,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行得数步,顿时放下心来。那些士兵对他丝毫不睬。
郭笨聪长出一口气,顺着长廊走上楼梯,又经过船舱,抵达甲板。
一轮弯月挂在天边。
甲板上看不到一盏灯,想是为了躲避元军追兵,各船均将行踪隐藏。
在微弱月光下,只见数十名士兵忙碌着,将几条绳索从甲板上垂下。有士兵沿索攀下。经过今日一场恶战,大船早已是伤痕累累,这些士兵爬至船舷,定是去修复船体。
不时有士兵模样的人从身边走过,均对郭笨聪不理不睬,人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
郭笨聪随意走着,心里却想着后世的事情:"我爸妈应该急坏了。他们知道我今天回家,肯定去车站接我了。如果接不到我,就会给舍友打电话询问。哎呀,糟糕!同学们都知道我今天去海边游泳,他们该不会以为我被淹死了吧……"
正正胡思乱想着,忽听有人说道:"甲板上风大,还请公主回到船舱。"
郭笨聪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将军打扮的人正在说话。前方又两位白衣女子,其中一人正是平南公主。此时看她斜依在船栏上,望着北方,神情间没落之极。旁边站着的,正是那唯一幸存的宫女。
那宫女道:"公主只是站一会儿,即刻便会回舱。"那侍卫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平南公主看着远方,长时间未曾移动一下。郭笨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海面上黑乎乎的,甚么也看不清,偶尔有波光闪过,却是海水印出的月光倒影;远处也是一片漆黑,海天交际若隐若现,又似乎永远也望不到边。
郭笨聪暗叹一声,心想:"公主定是在思念北方的故土。就在几天前,她还在自己国家的皇宫里,然而仅仅过了数日,却是人事俱非,国家被别邦占领,百姓跟着投海自尽。"一阵失意萧索,再举目环顾,却是又生感慨:"曾经受到无数外邦景仰的大宋朝,如今只剩下十几条船,在这无边无尽的深海中游荡着。"发一阵呆,又想起自己的身世,竟然与公主惊人地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