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0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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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各地参观的过程中，战犯们亲身体验到千疮百孔的中国大地上生的沧桑巨变。当年日本人将鞍山的&1dquo;昭和制钢所”移交给国民党军队时，轻蔑地说了一句：&1dquo;留给你们中国人种高粱去吧”。差点就言中了，国民党军队盗卖机器、拆毁厂房，一片蒿草丛生的荒凉景象。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浑身散着工业气息的钢铁巨人。生产全部恢复，还建了无缝钢管厂、薄板厂、大型洗煤厂，年产量达到解放前31年的总产量。伪满国务院总务厅次长兼企划局局长古海忠之咋舌感叹：&1dquo;惊人！惊人！”这位经济侵略专家信服地连称：&1dquo;惊人！”

  机床厂，棉纺厂，电气仪器厂，汽车制造厂&he11ip;&he11ip;巨大的惊叹号打满了他们的脑门。

  战犯们感叹着，对比着，思索着。清而自信的工人村，使他们联想起伪满工人的臭油房和贫民窟；文明整洁的市容，使他们联想起旧城市游荡着妓女、阿飞和乞丐的阴暗街道；焕着健康的精神的文化宫和游艺场，使他们想起乌烟瘴气的赌场、夜总会和鸦片馆；宁静而充满阳光的养老院，使他们回忆起沿街乞讨、冻死路旁的日本孤苦老人；参观妇女（妓女）劳动教养院，日本的&1dquo;胖胖女郎”和混血儿就浮现在眼前；托儿所红润活泼的孩子，与旧时代卖儿卖女的广告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深幽浊暗的矿井下，矿工在过去是&1dquo;四块石头夹住的一块肉”。而今，清的气流迎面而来，矿工的眼前亮堂了。

  战犯们感受到了矿工眼里的光线。

  这支穿着蓝制服、异常安静的队伍，每到一处参观，除接待人员陪同外，无人受到惊动。只有一次例外。当战犯乘坐着3o余辆大客车来到长春电影制片厂时，大门前已是人头攒动，其中还有一些穿着时装或古装的化了妆的演员。战犯们先是有些诧忌，但很快就搞清了，人们是抱着好奇的心理，来观赏溥仪的。聚在溥仪身边的伪满战犯的心态也颇具戏剧性，他们现人们是在看溥仪，便迅地闪出一片空隙，以扩大众人视野。戴金丝边眼镜的溥仪则自动走出队列，或左或右地转着身子，以满足观者的鉴赏。日本战犯与中国人形貌相似，衣着相同，又不说话，所以即使是这次也没有人察觉他们是日本人。

  在几年的改造过程中，战犯们人性泯灭冰冷僵死的心又渐渐变成了一块肉、一块搏动着的肉。灵魂的痛疼使他们克制不住自己。他们需要表达。

  罪行回忆录这样抽象的文字，已不足以表达血肉之躯的冲动和感情了。于是他们采用艺术的方式，写纪实小说和话剧，这样的作品共写了222件。另外还有诗歌、散文等1oo余件。

  剧本大部分是根据日文报刊上的材料创作的。《火》、《内滩村》、《原爆之子》、《民族之歌》、《反战和平》等十几出话剧和歌舞被他们自己搬上舞台。

  歌舞剧《原爆之子》拉开了幕布：

  巨大的火球。花岗岩在熔化。可怕的冲击波掠过。这一切过去了。城市的废墟间躺满了半裸的尸体，冒着浓烟。未死的人在歇斯底里地哭喊，他们张开双臂，臂下垂挂着脱落下来的长长的皮肤。一匹马孤零零地站在路上，它呈紫红色，它的皮被烧掉了，它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一个惊恐万状的村民跑过来，他们向他伸出手要水喝。他看到他们的皮肤像面条似地挂在脸上、膀臂上。他把一块小小的西瓜皮敷在一个小小的伤口上，他救不活这座城市，甚至止不住这个小小的伤口。黑暗降临了，夜空的星星亮得出奇。一个年轻人伸着手要水喝，他朦胧的知觉在呼唤：&1dquo;爸爸，爸爸&he11ip;&he11ip;”

  他轻轻地死去。

  这就是战争恶魔的本相！

  短暂的寂静被狂乱的声波炸得粉粹。&1dquo;反对帝国主义！”&1dquo;反对侵略战争！”台上台下的呼喊声被泪水打湿了，沉重而有力。

  藤田茂老泪纵横，他把脸捂在血腥未消的两只手中，变了调的呜咽仿佛从地底下挤了出来；&1dquo;这就是我们疯狂侵略的结果，这就是我们带给中国人民和日本人民的灾难！”

  下一场该轮到活报剧《侵略者的失败》了。活报剧取材于英国侵略埃及失败后，生在英国议会中的一场辩论。溥仪兴奋极了。着意修饰了一番：内穿箭牌白府绸衬衣，外套是在东京法庭上穿过的藏青色西服，脚上是一双英国惠罗公司产的皮鞋。他上场扮演一位英国左派工党议员。

  &1dquo;英国人”的辩论开始了。老润扮外交大臣劳埃德，他有一只硕大的鼻子，加上恼恨、忧惧、矜持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活活是个失败的外交大臣。工党左派议员共有十几人，占据着舞台的正面，保守党议席则在舞台的侧面，而且人数也少，显得灰溜溜的。戏演了十多分钟，溥仪在用心等着说他的那段台词，神情木讷地坐在那里等。坐在他身边的老元悄悄地提醒他：&1dquo;你别老那么愣着，来点动作！”溥仪赶紧欠欠身子，就势一抬头，感到台下观众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心里一打滑，便五迷六道地慌乱起来。正晕乎着，老元碰了他一下：&1dquo;你说呀。该你说几句驳劳埃德了！”溥仪非常突然地噌一下站起来，面对信口开河的劳埃德，一时竟忘了台词。情急生智，只见他用英语大声喊道：&1dquo;no！no！no！&he11ip;&he11ip;”劳埃德的话被打断了，两眼直溜溜地看着溥仪。溥仪想起了下面的台词：&1dquo;劳埃德先生，请你不要再诡辩了，”溥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劳埃德，&1dquo;事实这就是可耻，可耻，第三个还是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