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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少爷,您回啦。”老冯头坐在门房里,瞧见付闻歌跟门口支车,起身迎了出去,“不说晚饭不回来吃么?”
“临时有变。”付闻歌把包从后座上取下来,朝门房里张望了一眼,“有我的信么?”
老冯头遗憾地摆摆手,又笑笑说:“呦,才从家回来这么两天,就盼着有信呐。”
“没有,随便问问。”
“您甭担心,自要有您的信,一准给您送过去。”
“谢谢。”付闻歌也笑笑。自打上次跟老冯头一起去过白翰兴的学校见教务主任,他感觉此人实属深藏不露,不由多出分敬意。
老冯头随意地说道:“二爷也刚回,还问我你回不回来吃晚饭呢。我说你头走说不回来吃了,看他那样好像有点不乐意,你快瞧瞧他去吧。”
脸上被风呲着的地方开始烫,付闻歌刚想说他不乐意为什么要我去瞧,又想和白翰辰对外已经“定下来了”,不好自己拆自己的台,只得点头应下。
转身正要往东院走,他忽听背后传来孟六的声音:“二嫂!二嫂等等!二哥在家不?我有急事找他!”
回过头,付闻歌瞪着着急忙慌差点从黄包车上摔下来的孟六,只觉脸上心里都臊得直冒烟。
瞅见付闻歌,白翰辰扬起嘴角,又瞧见孟六跟着进屋,表情立马结起冰碴。还他妈不到六点,这怂货该是来蹭饭的吧。
“二哥——”孟六面带急色,进屋一把抓住白翰辰的手,央求道:“无论如何,今儿你必须得借我钱!”
要不是当着付闻歌的面得给孟六留点脸,白翰辰能一脚给丫踹门外头去——但嘴上不能饶了他:“说不听是吧?还他妈赌!上回没教你个王八羔子挨上扫帚棍儿,今儿又他妈皮痒了?”
眼瞧着白翰辰抽手往起撸袖子,孟六倒退两步闪身躲到付闻歌后头,急赤白脸地嚷着:“二哥!二哥您听我把话说完!我不是欠赌债了,我得拿钱去把金鱼儿给买回来!”
“嗯?”白翰辰打了个嗑,和付闻歌对视一眼,又将视线挪回到孟六脸上,“金鱼儿怎么了?”
“段赋华那丫头养的烂货!他拿了五千大洋把鱼儿从拜月楼给赎走了!”孟六急得跟火上房一样,“他带了人去闹,老鸨子不敢不应,转头叫小辣子通知我——我去找那王八蛋操的要人,他说,一万大洋,少一个子儿,过了今儿晚上就把鱼儿送白房子去!”
“——”
白翰辰心头一震。白房子位于西直门外,其实是一片土房,根本不是白色的。那是车夫、扛大包、捡破烂的去的地方,最最下等的窑子。听说最贵的也才两块钱一次,比游娼还不如。赶上买卖热的时候,一个屋门口一晚上能排二三十号人。金鱼儿打从挂牌子起就没伺候过孟六以外的人,身子骨娇气金贵,真把他扔到那地方,不教人折腾死了才怪。
付闻歌对白房子一无所知,但看白翰辰脸色骤变,心里能猜出个七八分。且说虽然与金鱼儿只有一面之缘,他却打心眼里可怜那与自己同龄不同命的苦命人。
又听孟六懊恼道:“二哥,我是真没辙了,要不绝不能来麻烦你。刚回家跟老爷子要钱,结果教他拿鞋底子给打堂屋抽到院外头去了——老爷子了话,我要敢往那堂子里的人身上砸一毛冤枉钱,他放把火给宅子烧了也不留给我!”
“可一万大洋,我他妈也没这么多现钱啊!今儿可是礼拜天,银行不开门我上哪给你取去?”
白翰辰也跟着起急冒火。别说是礼拜天了,就是平常日子,过了四点银行下班,管事的不在,便是砸门也砸不出钱来。另说为买小倌砸银行门筹钱,说出去都教人笑掉大牙。
付闻歌听了,忙道:“六爷,别着急,我那还有点应急的钱,先给你拿着。”
“多少?”孟六眼里顿时闪闪亮。
付闻歌在心里盘算了一把,道:“二百多。”
“……”孟六的表情跟要晕过去似的。
“行了闻歌,你就甭跟着操心了,那点儿钱还不够听个响的。”
白翰辰知他心善,但这事儿真不是拿俩小钱儿,说几句好话就能了的。且说段赋华能拿得出五千大洋,便教他得琢磨琢磨。虽然那段少爷在四九城里有点儿名声,可说到底也是个败家货。吃喝嫖赌抽,样样不落空,手头又没个正经营生,靠卖他大伯的脸到处欠债,拉了一屁股饥荒。别说五千大洋,让他一口气拿五百出来试试?
所以这钱到底是谁给段赋华的?到底是他妈谁和段赋华沆瀣一气,串通好了算计他跟孟六?毕竟,放眼北平城,肯为这种事借孟六钱、还能拿得出这么多钱的,真真儿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付闻歌涨红了脸,急道:“那怎么办?上次段赋华把鱼儿打成那样,现在人都归他了,还能有个好?”
孟六一听,瞪圆了眼问:“等会儿,二嫂,那孙子还打过鱼儿?!什么时候的事儿!?”
顾不上计较孟六一口一个“二嫂”,付闻歌把之前生在锦和苑的事捡要紧的告诉他。听完他的话,孟六面皮紧跟着抽了两下,甩手就往出走。
“孟六!干嘛去!?”白翰辰跨步上前,一把薅住孟六的袖子。只听“嘡啷”一声响,打袖口甩出把匕。付闻歌眼疾手快,矮身把匕拾起掖进后腰里,不给孟六拿回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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