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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筑老式,规矩也老。来客不能马上进屋,得在门房儿候着等人去通报。不多时,门房老冯头回来告诉他们,太太已经到前厅了,请客人们进去。
穿过走廊时,罗敢笑着轻问:“闻歌,你可看出那看门的老冯头,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付闻歌想了想,说:“嗓音尖细,举止像个老妇人。”
“他是个太监,十一岁就净身入宫了。”罗敢的嘴角挂起一丝不屑,“服侍过皇太妃,可大清一亡,失了势。自己养的面跟地痞勾结,愣是光着腚被赶出家门。哎,要说这老冯头想当年也是个吆五喝六的主,你再瞧现在……所以说啊,一天做奴才,一辈子都是奴才。”
然而付闻歌并不认同:“揣着做奴才的心,才是做奴才的命。”
罗敢眉头微皱,说话间俩人已到前厅。前厅按旧制不设座,白太太端庄立于堂前,见着付闻歌,淡淡抿出丝笑意。
“夫人吉祥。”罗敢进屋还是那套老派打招呼的方式:右脚后撤,左膝微曲,左手脱帽,右手虚握至于身前斜指地面。
付闻歌不喜这皇城遗老遗少的做派,仅仅颌了下,递上带来的礼品,道:“白太太,您好。”
让身边的丫头接下礼物,白太太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付闻歌,笑意渐开:“这就是闻歌吧,真是越长越像你爹了。还记得我么?十多年前我跟老爷去保定府的时候,你才这么高。”
说着,她伸手朝供桌边比划了一下,约莫四五岁孩童的高度。
付闻歌摇头:“太小,记不得了。”
然而他记得,只是不便提起。那时这位白太太还是侧室,进了屋只能站着,在旁边看着老爷太太和自己的双亲聊天,一句话也不能搭。吃饭时不能上主桌,带着儿子跟司机和警卫一桌。现如今终是把大太太熬走了,当时那副讨好般的笑脸,现下满是压抑了多年的骄傲。
罗敢在旁边说:“太太,按白老爷的吩咐,人我送到了,后晌还有事儿,就……先回了。”
白太太赶忙挽留他:“罗爷,老爷说了,大热天的跑这一趟辛苦了,得好好谢谢你。我中午订了正阳楼的菜,说话儿就送到了,你喝两杯,落个汗、歇会儿腿再走。”
“真不介,您甭忙活,约了,中午约了。”罗敢轻推了下付闻歌的胳膊,“闻歌,陪太太聊会天儿,有什么事儿,往会馆打电话找我。”
听到这话,付闻歌忽然想起临出门前阿爹的嘱咐,问:“白太太,府上有电报机么?我想给我爹份电报报平安。”
“有。”白太太朝身后招呼着,“玥儿,带付少爷去西院儿找裴先生电报。”
谢过白家太太,付闻歌跟随叫做玥儿的使唤丫头出了门。
等付闻歌走远,白太太脸上的笑意散尽,冲罗敢使了个眼色:“罗爷,甭忙走,我这儿,还得耽误你一会儿。”
罗敢跟着她进了正堂偏厅。
白太太拿起放在方案上、用红纸包好的银元棍儿递到他手里,说:“老爷的吩咐,租轿车和司机的钱,还有你的辛苦费,都在这儿了。”
“呦,太太,这怎么话儿说的,能替白老爷办事那是天大福分,怎么好意思收钱啊。”罗敢虽然嘴上推辞,心里却暗暗盘算着刨除车钱和司机的钱,自己能落多少。
“拿着,甭嫌少。”白太太执起丝帕按按嘴角,“这件事儿,得亏你在中间说和,要不乔安生怎么肯把付闻歌给送白家来……我知道,他心里死瞧不上我和我儿子。”
罗敢赶忙说:“没那个,这您可是多心了。”
白太太冷冷哼出声鼻音:“罗爷,咱自家人不说两家话。保定府谁不知道他乔安生以死相逼不许付参谋长的侧室进门儿,现如今让他跟我这个侧室出身的人结亲家,怕不是要呕出口老血。”
“不能,要不是当年您慧眼识人,劝白老爷拍出几万现大洋给付君恺打点上头,他当个狗屁的参谋长!这俗话说,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如今他付君恺得了势了,不得报答您和白老爷的恩情?”罗敢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呦,得,刚在路上碰着二爷了,付少爷跟他起了点摩擦……我琢磨着,这俩人互相都没看上眼儿。”
“不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大事就得听家里的。再说翰辰知道轻重,有了付参谋长这座泰山靠着,建兵工厂和供给军需的事儿就有着落了。”
白太太说着,幽幽顺了口气。
“用不了多久,我就能跟南京的那些官儿太太们平起平坐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篇的节奏明显比之前那基本要慢一点,民国背景嘛,调子放缓慢些
科普下老北京土话:来客的客“且”的音(北方很多地区都这么说),一说家里来客人了,老北京话叫家里来且了;还有那个“说话办事唔的”中的“唔”,是之类的意思;嚼谷,我想很多人都知道,就是生活费的意思;脊梁的梁,音是“娘”,说出来是脊娘骨这么个音儿;还有,“落个汗”中的落,的是Lao的四声,北方应该大多这么说,还有落脚,落停(停也是四声)之类的
还有啥看不懂的可以留言问,或者你们听过的什么北京话不明白啥意思的,也欢迎留言共同探讨(老实说我现在要是听老北京南城人说话,也有好多听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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