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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停车场,最左边那辆路虎一天没动,车顶挤压厚厚一层雪。
顾寻迎雪走来,拉开车门,探身进去,按动引擎和空调,又关上车门,站外面给车子扫雪。
寒风夹杂雪花肆意刮来,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他扯过身后羽绒服的大帽子,扣在头顶,上下牙齿不受控地打架,边清雪边嚷:“三九四九,冻死老狗。”
再进到车里,暖风已吹散寒气,冻红的双手,经暖风一吹,酸胀酸胀的,他活动一会儿手,点燃根烟,叼在嘴边。
车子缓缓地开出市局,公交站的广告灯牌前,一道熟悉身影映入顾寻眼帘。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等公交的人不多,林亦然双手插兜,目光紧锁远方公交车道,他站得直像棵树,与周围来回踱步的乘客格格不入。
顾寻放慢车,按下一半车窗,向外看他一眼,简短有力地说:“上来。”
天气太冷,林亦然没拒绝,直接拉车门坐上副驾驶,车内暖气很足,一会儿工夫,棉服便穿不住了,他脱下,叠好,抱在怀里,阖眼闭目养神。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相遇相识相互琢磨.......”
窦唯的嗓音在车内无限放大,顾寻仿佛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两个人的车厢,竟比一个人还静。
无声行驶了半小时,车子拐进一座老小区,市门口,顾寻停车下去,片刻后拎几着袋水果蔬菜回来,扔进车后座。
拧锁进门,暖气热融融地扑来,客厅墙壁挂着许多陈旧相片和奖章,照片下是颇有年代感的红木长椅,往里的阳台是花鸟鱼的世界,屋子两室一厅,宛如一位垂暮老人,难以想象这里住着两位年轻人。
顾寻脱下羽绒服,往衣架上一搭,转身走进厨房,洗米洗菜,无声忙碌四十分钟后,餐桌摆好两菜一汤,外加两碗米饭,他扯嗓子朝次卧方向喊声“吃饭。”
林亦然换身宽松运动装,不紧不慢地走来,在空位坐下,低头吃饭。
顾寻吃两口,忽然没了食欲,放下碗筷,上身向后一靠,一手抽烟,一手搭在座椅靠背上,翘着二郎腿,目不转睛地看林亦然。
林亦然闷头吃饭,对他视而不见。
“我们谈谈吧。”烟雾遮住顾寻的脸,神色隐晦不明。
林亦然收起碗,转身往厨房走,浓墨般的眼眸像潭水,静谧幽深,他淡道:“没什么好谈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颗石子砸进顾寻心湖,霎时泛起层层涟漪,怒火蹭一下窜出来,他一个箭步上前,扯住林亦然脖领往前拽。
林亦然眼里的诧异很快消失,恢复以往的波澜不惊,被顾寻拽走时,还不忘把碗筷重放桌上。
顾寻用力一推,林亦然结实地坐在红木长椅上,没等坐稳,只听“咔擦”一声,手腕和长椅扶手铐在一起。
顾寻拉了把椅子坐他对面,又点燃根烟,狠狠地吸一口,“林亦然,我还是四年前那句话,你不适合做刑警。”
烟雾浓重,林亦然咳嗦两声,扭头朝阳台方向吸一口清空气,轻笑:“怎么不适合?顾队不妨说说看。”
顾寻掀起衣角,露出腰间疤痕,“这是两年前你打的。”他放下衣服,语气加重:“乖戾、阴郁、有暴力倾向,像个”
话说一半,林亦然冒然开口打断,“像个怪物?”
林亦然嘴角讥讽的笑,像桶汽油浇在顾寻心上,他上前,手肘用力抵着林亦然喉咙,“对,就像个见不得光的阴暗怪物。”
林亦然不动,也不还手,窒息感使他脸越来越红,嘴边的讥笑却仍然在。
他没有激烈反击,顾寻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霎时没了兴致,他松手,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心理有没有问题,你最清楚,如果你执意做刑警,我无话可说,但我队里绝不收你,市局优秀刑警有很多,让别人带你吧。”
顾寻解开手铐,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走回房间,主卧常年敞开的门,“砰”一声关上,他疲惫极了,一头栽倒在床,眼望天花板,不想思考,不想说话。
往常三句话没讲完,林亦然就先动手,顾寻也毫不留情地反击,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撕打一起,虽然皮肤刺痛,但心里畅快无比。
他不还手,顾寻突然不习惯了,心里闷闷地,像块石头堵在那,吐不出,咽不下,着实折磨人。
顾寻望着天花板,一下想起十二年前,他17岁,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中二少年,有天放学回家,见大伯和爷爷在阳台聊天,长椅上坐着个陌生男孩,男孩眼睛哭得红红,皮肤很白,远看像只兔子,十分惹人怜爱。
那天起林亦然住进顾家,顾老爷子房子不大,两个孩子只得挤在一个房间,少年顾寻神经大条,为人热情开朗,积极接纳从天而降的弟弟,空闲时带他打篮球、飙车,四处疯玩,五年时间,兔子变成小猎豹。
22岁那年,顾寻挚爱的爷爷去世,接着毕业、工作、失恋接踵而来,生活生翻天覆地变化,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回家倒头就睡,不知不觉忽略了林亦然,对于他们间微妙的变化,也全然不知。
一个忙工作,一个忙读书。
共处一室,交集却越来越少,渐渐的,林亦然不再叫他哥,甚至不跟他讲话。
顾寻意识到问题时,主动接近他,可得到的全是冷言冷语,日子久了,耐性磨光,兄弟俩关系从冷暴力,上升到拳脚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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