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00小说

手机浏览器扫描二维码访问

第8页（第2页）

  但是，当真正的枪声、炮声响起的时候，她也感到切身剧烈的影响。战争的恐怖渗入她的骨子里，腾升起一种幻灭、虚无和绝望来。一切都变得模糊瑟缩，靠不住了。有一种&1dquo;无牵无挂的空虚和绝望”。

  &1dquo;时代是仓促的，已经在破坏中，还有更大的破坏的要求。有一天我们的文明，不论是升华还是浮华，都要成为过去。如果我最常用的字是&1squo;荒凉’那是因为思想背景里有这惘惘的威胁。”她呼号：&1dquo;想做什么，立刻去做，都许来不及了。人是最拿不准的东西，还枉谈什么未来？”

  在那个短暂的岁月里，她目睹了人的自私与空虚，&1dquo;去掉了一切浮华，剩下的仿佛只有饮食男女这两项。&1dquo;生在现在，要继续活下去而且活得称心，真是难，就像双手劈开生死路那样艰难巨大的事，所以我们这一代的人对于物质生活，生命的本身，能够多一点明了与爱悦，也是应当的。”

  人生在仓皇中露出本来面目，爱也在灾乱时流露出真情来。乱世让人对生活多了一些珍惜。爱玲也多一些明了和爱意。

  &1dquo;这是乱世。”这个年轻的女子，人生虽然未有大的波折，却仿佛已经历经沧桑，有种种忧患涌在心头，一种惘然的失落感。

  惘惘的威胁，我也常常能够感受到。虽不是乱世，亦无战争，何来威胁？却常常在梦中惊坐，看着窗外沉沉的夜空，心中陡然升起一种恐惧，仿佛头顶是无底的深渊。梦在脑际回旋着，有一种悠远的低唤从遥远处传来。暗夜会腾起对未来的忧虑。

  生活仿佛是在这黑暗的甬道中行走，怀着一种爱琢磨而又胆怯的心。这是所有敏感人的心。这颗心在爱玲幼年时代就种下了。

  两岁时，在天津古宅里，热热闹闹的年。大年初一，爱玲预先嘱咐阿妈天明就叫自己起来看迎年，谁知他们怕她熬夜辛苦了，想让她多睡一会。

  第二天醒来时鞭炮已经放过了。&1dquo;我觉得一切的繁华热闹都已经成了过去，我没有份了，躺在床上哭了又哭，不肯起来，最后被拉了起来。坐在小藤椅上，人家替我穿上鞋的时候，还是哭——即使穿上鞋也赶不上了。”

  一切繁华都过去了。

  至少还有你

  &1dquo;我妈妈是从家里逃走，才嫁给我爸爸。”

  &1dquo;喔！我母亲是嫁给我父亲以后才从家里逃走的！”

  我愿意相信，在一九三九年，爱玲和炎樱这两个妙不可言的女子，是以这样妙不可言的对话，开始她们一生的友谊的。它兼具了古龙的机智和朱德庸的深刻，对那个破碎动乱、全盘崩袭的年代，是一种绝妙的嘲讽。

  香港大学，夏日校园，樱花盛开如雨。爱玲和炎樱走在校园小路上。这自然是臆测，也不脱俗套，然而只觉得只有这样的画面，才配上爱玲为炎樱取的这个好名字。港大三年，爱玲独自一人，没有亲朋故旧，和同学之间更是隔了一道墙。她将自己放到玻璃罩里，惟一进这&1dquo;私家领地”来的，只有炎樱，一个混合了不同血统的外国女子。

  她和炎樱，如我与离离，是&1dquo;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人，一生中会和很多人相遇，有些人只是为了擦身而过，有些人是等着一见如故。

  一九四一年底，珍珠港事变，太平洋战争爆，香港沦陷，港大停课。整日间都是日军飞机空袭，炮弹漫天飞舞，子弹密集如雨。爱玲和同学终日聚集在宿舍的最下层黑漆漆的箱子间里躲避轰炸。稍不留神，就可能香魂难返故里。

  一日，不见炎樱。爱玲和舍监急得到处找她。听有人说炎樱去城里看电影了，舍监咆哮如雷：&1dquo;她不要命了吗？现在是什么世道？”

  余音未了，爱玲听见漆黑的浴室里传来歌声，突然传来子弹打破玻璃的声音，歌声停下来。

  &1dquo;炎樱！”爱玲轻轻地叫一声，她刚刚松弛下来的心，马上又悬了起来。然后她听见舍监忍无可忍地吼叫：&1dquo;你这个笨蛋！疯子！你给我从淋浴间里马上出来！”

  只听见炎樱嚷道：&1dquo;带着肥皂泡泡吗？”

  站在舍监身边的爱玲低着头用力忍住笑，炎樱的满不不在乎仿佛是对于众人恐怖的一种嘲讽。

  &1dquo;炎樱，你去哪了？真是愣头愣脑胆大包天。”

  &1dquo;张爱，我上城看电影，五彩卡通很好看。你做什么了？”

  &1dquo;我还有什么可做的！不过缩在这里听机关枪的声音，&1squo;忒啦啦啪啪’的，像雨打芭蕉，这会儿倒好了，不费劲等夏天过了再&1squo;留得残荷听雨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