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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我右手边敞开的窗子,可以闻到花园中的黄玫瑰、潮湿的夜草与肥沃的黑庭土1混合的气息。飞蛾在铜窗纱前拍动翅膀,白色的粉肚不断轻轻地撞上来,绯红的眼睛反射出光芒。
1庭土:gardenearth,一般专指花园庭院里的泥土。
书桌旁靠墙的沙上,圣特尔姆年轻的娘依然睡得很沉。一点钟左右她就像那样睡着了。我回来的时候,罗森布拉特正在查看记,他跟我说的。精神紧张、体力消耗以及无以形容的极度恐惧,使她精疲力竭。不过还是希望她能够凭借十九岁姑娘乎寻常的恢复力,把这一切暂且驱散一空,做个好梦。
还没有人告诉她,圣特尔姆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她醒来的时候,我,或者其他人,都有责任告诉她。
或许对她而言,已经没有必要再告诉她什么了。
紧张已经从她身上飘走,她完全放松下来了。苗条的身子躺在那里,披了件花蓝色连衣裙,外面套着兔毛领的白色薄夏装,双膝向旁边弯曲,脸背对着我和灯光的方向。她的呼吸微弱,几乎僵住了,胸口看不出一点动静。她第一次见到我时,深蓝色的眼睛和大大的瞳孔里充满恐怖,现在却乖乖地闭着,躲在睫毛下面。她的左手顺着沙的边缘挂了下来,指节拖到地上。阴影之中,圣特尔姆给她的绿宝石订婚戒指抵在地毯的玫瑰花饰上,比起她的手指,似乎显得太大了,时刻都有滑落下来的危险。可我要是出于安全起见去脱下戒指,就有可能会打扰她。
她的脑袋靠在沙头上,刚好朝我这边转了过来。由于夜晚闷热,她的前额和上唇都有些细小的汗水,一缕黑色的卷紧贴在鬓角,嘴唇微微打开,呼吸稍稍重了点。
灯光的边缘照在她的前胸和下巴上。我把报纸支成屏障的样子,部分遮住了她眼睑上的光,在她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但我希望在她的梦里没有阴影,醒来之前都不要有。
外面夜幕中人们的声音渐远,现在听不见了。楼上的耗子和松鼠不再跑动。房子里的木板也不再出咯吱声。纱窗上虫子柔弱的拍翅声不会打扰到她。我的铅在纸页上移动。
我必须检查问题的每个细节,把事实记录下来。
先是她本人。既然她在这儿,我了解多少有关她的事情呢?
我第一次遇到她时天刚黑。她正在湖岸下面八里远的石头路上蹒跚而行,一脸困惑、惊恐与茫然。
当时我正驾驶旧车赶路,沼泽路入口处的抛锚浪费了我不少时间,我期待能很快开上返回纽约的主干道。
但是这条马路依然如同噩梦一般,狭窄不堪,遍地石头,在树林繁茂的陡坡与两边路肩上伸出的大石之间蜿蜒盘旋.一路上尽是如此。没有别的车,我也没经过几所住人的房子。
转过一个急弯,我看见了她的白色身影。她在车前大灯的照耀下向马路右侧退去,好似柯勒律治,朝我打着求救的手势。
1诗歌中的鬼魅。
她苍白的脸上有一双深色的大眼睛,面颊上全是抓痕和污点,黑连着几片枯叶。大衣上挂着几串绿色和褐色的刺果。白色的高跟鞋沾满烂泥,还被石头磨破了,其中一只的鞋跟已经不见了。
她手上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手提包也没有。她和圣特尔姆出时,把钱包和所有其他东西都一起放在了车上——汽车在下面的沼泽路上被找到的时候,那些东西还在车上。不过圣特尔姆出前在银行交给她的五十元钞票被拿走了,甚至零钱也没了。
由于拼命攀爬奔跑,她累得直喘粗气,身子还在颤抖。我把车停在了她身边。
&1dquo;请问,”她气喘吁吁地说,&1dquo;可以送我一程吗?他绑架了我的未婚夫,偷走了我们的车!他还企图找到我!看起来附近根本没有人住!我以为没人会从这里经过!”
&1dquo;进来吧,”我打开她那侧的门说,&1dquo;我带你去见警察。”
她缩了回去,靠在岩壁上。
&1dquo;进来啊,”我再次安慰她道,&1dquo;咱们想办法找到他。他是谁?”
&1dquo;哦,天啊!”她气喘吁吁喊道,&1dquo;戴夫!”
1柯勒律治:co1eridge,1772-1834.英国浪漫主义诗人。
她当时一定以为我要伸手出去抓她。喘息未定的她惊慌失措,转身向汽车前方的马路跑下去。
&1dquo;等一会儿!”我说,&1dquo;该死的,你是怎么搞的呀?”
只有一种方法对付歇斯底里,那就是叱骂。不管是什么东西造成了她的惊慌,都得在她受伤害之前制止她。我打开车门,飞身朝她追了上去。
她实在是精疲力竭,跑不了多远,还没出去五六步,就让鞋跟给绊倒了,跪撑在地上呜咽地哭泣。
&1dquo;起来吧!”我从腋下扶住她,说,&1dquo;你没受伤吧,嗯?”
我搭着她的双臂,扶她站起身,转过头面对我。她的脸庞在大灯的照爝下毫无血色。她在我手中软弱无力地站着,几乎浑身冰凉。
&1dquo;振作起来!”我说,&1dquo;你没事。我不是什么妖怪,你也好好的!”
我缓缓地松开手。她张大瞳孔注视我,仿佛要把我脸上每一点都仔仔细细地观察两遍。
&1dquo;哦,你不是他呀!”她说,&1dquo;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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