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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姑姑见太妃颇是恼怒,心下虽稀罕,但也附和着道。
“张大人府里光庶女便有五个,庶长女嫁了辅国公府的二公子,论起来,还是王妃的弟妹。若真成了,连带着王爷成了什么。”豪门贵族,最讲究脸面。张夫人可以不待见庶女,随便配门婚事,但若是有碍门第威望,就另当别论了。
陶姑姑轻笑道:“张府尚与太后娘家有拐着弯的亲,张夫人在太后跟前哭了三回,奴婢瞧着,真真是肝肠寸断。”
“不做亏心事,何必大张旗鼓。”荣太妃不置可否。
陶姑姑一面修剪着花朵,一面奇道:“奴婢看太妃,不问世事好些年了。难为,这林姬入了您的眼吶。”这话还是含蓄的。太妃来自月氏,大多时候,必须清心寡欲,不问世事。
荣太妃唇角含了缕怜惜的笑意,道:“那日我看她所抄佛经,加之进府缘由,知她必不简单。不曾想,于佛理上确有建树,不过顺道带了她一起向佛,省得时日漫漫,也好叫她静心养气,莫节外生枝。”
殿内金钩吊起一幅幅厚重的云锦华帐,垂下轻便落地的鲛绡纱帷,影影幢幢间,外头的春日肆意铺扬,挥洒其间,叫人看不真切。
荣太妃缓了口气,继续道:“七许这孩子,虽为讨好我,但颂起经文,礼佛烧香起来,当真虔诚笃信。平日说话行事也妥帖,我冷眼瞧着,是个吃过苦的。”
一时也止不住对七许的怜意,她含了些叹息,道:“有日,我小憩归来,只见她跪在佛前,祈祷忏悔,泪流满面,声声悲戚。唉,当真是造孽。”荣太妃遥手指了指案几上空空的药碗,道:“这些日子,你也瞧得真切。她还通些药理,我这椎骨,每每春雨连日,总疼个不行。幸亏她了。”
陶姑姑自要哄着太妃欢喜,插好海棠,含笑道:“林姬既有功,待太妃病好,封个妃也没什么,省得总有些不开眼的背后嚼舌头。”
荣太妃竟连连摇头,末了还笑出声来:“我早同她说了,她那惊慌样儿,又是磕头又是下跪,连声调都变了。这时点虽不好,但王府内的事儿,何曾轮得到外人置喙。我也不是瞎子,我这皇儿,哪里待见她……”
“母妃言重了。”摄政王隐于殿内多时,这会儿见母妃提及自个儿,忙不迭地出声。
荣太妃淡淡瞟了眼帷帐后的人影,随口道:“你既来了,躲在这后头作甚。还以为是小时候的玩闹么?”
母子二人也曾同甘共苦,忆及幼时,摄政王心下柔软,愈恭顺,只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望着荣太妃日渐老去的容颜,眼眶竟有些热:“母亲已是太妃了,不必这样瞻前顾后。儿子别的能耐没有,王府里的事儿是定能说了算的。”
荣太妃轻轻捧着儿子的俊脸,唏嘘不已,慢慢笑道:“予谌,我并不想逼你去做不愿意的事情。这世上无奈之事太多,能让你顺畅些的母亲都尽力成全。母亲也曾想脱离世俗,一心向佛,可惜六根不净。你是我生的,母亲比任何人都盼你好。”
不知何时,殿内其余人等已缓缓退下,依稀间,传来殿门轻阖的声响。太妃继续道:“不论如何苦衷,林氏算计你入府是不争的事实,连累王府颜面亦是大罪。眼下关头,皇儿你极为不易,林氏不得你眼缘,风评又差,莫要勉强行事。”
不等摄政王出言辩白,太妃微微沉吟,静静一笑,对着他道:“你瞧这临近下朝的点儿,换做以往侍疾的妃妾,还不巴巴地守着。她呀,守完昨夜竟去睡了。可见……”
荣太妃感慨万分,眼里流露出一种摄政王前所未见的促狭捉弄……及欢愉之色。
摄政王被母亲这般调侃,倒半分不恼,只道:“母妃放心,儿子心中有数。”
“还有,叫你媳妇宽心。前几日,谢夫人来探病,只连连道不是,搞得我哭笑不得。”荣太妃懒懒地扬了扬眉,又道,“算起来,尤氏快临盆了罢?”
“尚有月余。”摄政王随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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