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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酷的现实把这个女人永远留在了荒山中,我抱着她的孩子,站在她渐渐冰冷的尸体前,心痛到几乎麻木。我拼命的忍住,不想哭出声,但是一看到她的脸,想起她曾经给予我的那种模糊的情感,我就觉得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被强行带走了。
怀里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尽管她还很小,但从眉眼上能看得出,她长的很像她的母亲。她咿呀咿呀的叫喊着,那双小小的,被灰雾笼罩的眼睛左右转动了一会儿,或许,母女之间有一种心灵上的感应,在轻语停止呼吸之后,孩子猛然大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她的小手使劲从我怀里挣出来,向前抓着,好像要再摸摸自己的妈妈,要妈妈再亲亲她。
但是,不能了,在她人生最懵懂,也是生命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个世界上与她至亲的一个人,已经离她而去。
我抱着孩子矗立了很久,一直到泪迹干涸在脸上,才把哭累又睡着的孩子放回床榻。我遵照轻语最后一个心愿,默默的把她的尸体收拾了一下,在洞外燃起一大堆火。
她不想让任何人再找到她,我能理解她的心情,对很多很多人来说,她的存在已经不重要。我火化了轻语的遗体,然后收集起她的骨灰,抱着孩子,把骨灰撒在荒山的每一个角落中。
“没有人会再找得到你......”
那两天,我感觉心力交瘁,很想不顾一切的大睡一场。但是我不能,还有那个幼小的生命需要我照顾,我抱着她在洞外温暖的阳光下坐着,我喜欢把她慢慢举过头顶,看着她没有忧愁没有烦恼的露出笑脸。当我看着她的时候,觉得人生的目标在瞬间丧失的干干净净,没有别的念头,只想让她健康快乐的长大。
可是在我的认知中,这个名叫青青的孩子,是孤苦无依在荒山中长大的,直到迷路的猎人把她带走时,她才第一次接触到最真实的世界。我不知道之后会生什么样的事,在此刻我的思维中,就算我死去,也不可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因此,我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她太小了,身体很娇弱,这时候的天气还很冷,我不敢让她受一点点风寒。那种细心和呵护,已经到了极致。
她的母亲死了,没有奶吃,我喂她奶粉,把原本给她妈妈准备的小米煮的很浓,一起喂她。我每天都很累,那是心理上的疲惫,导致我精神不振,但不管有多累,当我看到她吃饱之后露出满足又开心的笑,继而甜甜的进入梦乡时,就觉得这样的劳累,很值得。
同时,我又觉得无比的心酸,这个孩子没有任何过错,她是最无辜的,因为命运的挫折,她从出生开始就是去父母,失去了观察这个世界的权力,没人会补偿她什么。每每想到这些,我觉得,她就和我的生命一样重要。
我把洞外的灶台搬的更远一些,唯恐做饭时产生的烟气会熏到睡在洞里的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很难照顾,我没有任何经验,完全要靠临时适应。我每天要在灶台这边来回忙好几次,把凉透的奶和米蓉温热,即便半夜三更睡的正香,只要孩子一哭,我就得翻身爬起来。
孩子长的很快,我没想到她吃的那么多,原以为很充足的奶粉两个月时间就消耗的差不多了,蹲在灶台旁,我思索着又要出山去采购点东西,但她还小,即便抱着她走那么远,也是一种负担。
陡然间,我的余光一瞥,心里顿时就炸毛了。我看到一只灰不溜秋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洞口边,正朝洞里张望。
我丢下锅,操起一根烧火棍子就跑了过去,心里慌的一塌糊涂。转身之间,我看出来,那是一只半大的狼,并没有完全长大,也正因为这样,它缺乏成年狼所有的狡黠,我一边猛跑,一边大声喊叫,想把它惊走,但是它转过身冲我亮出两颗獠牙。
我不讨厌这种动物,但要分情况,如果它威胁到了洞里的孩子,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是一只胆子很大的小狼,本来我只想惊走它,然而看着它没有退缩的意思,我下定决心,必须杀了它,我不能让它记住这个山洞。
我的动作变的飞快,跑到跟前的时候,一棍子就抡了过去,下手非常重。小臂那么粗的棍子堪堪砸在狼头上,应声而断。
狼这种动物,在我们那边有句俗话,叫铁头豆腐腰,意思是它的脑袋很坚硬,耐击打,腰杆子是弱点,这么粗暴的一击并没有打昏它,这只半大的狼晃了晃头,抖掉头上的木屑,嗖的就扑了过来。
我丢掉手里的棍子,一把抓住它两条前爪,我没有无念老和尚生裂虎豹的那种本事,但是当时脑子完全就空了,只有杀掉它的念头。我脚下一趔趄,摔了一跤,跟狼翻滚在一起,它的后腿来回乱蹬了几下,我腾不出手应付,大腿上顿时多了几道很深的血印。
“是你自己找死。”我屏住呼吸,身体里那股仿佛能带给我力量的气息从每个毛孔中透出来,继而贯注到了双臂间,我的右手猛然一力,扭住它的一条前爪。
咯嘣一声,我听到了小狼前爪被扭断的声音,这让它生一声痛苦的嚎叫。我毫不放松,借机抓起一块石头,对准狼头用力砸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狼显然被这重重一击砸的晕头转向,我不留任何后手,紧接着就又是一下,把它砸趴在地。手里的石头像是雨点一样砸下去,完全没有章法,粗暴狂乱。
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通乱砸,至少二三十下,狼渐渐停止了挣扎,最后透透的死在原地。我翻身爬起来,身体一晃,感觉两条大腿上火辣辣的疼。我扔下手里的石头,匆忙跑回洞里,孩子还在熟睡,我抱着她,紧紧抱在怀里。
听人说,狼肉很粗,不好吃,而且我也没有吃掉它的**,挖了一个坑,想把狼尸埋掉。收拾现场的时候,我在地上捡到一颗带血的狼牙,估计是刚才一通乱砸间砸落的。
收拾好这里浪费了一个多小时时间,天色暗了。进洞之后,我没有一点点睡意,同时觉得很不安稳。这只半大的狼既然会出现,那么肯定还有其它同类存在。我想起了之前遇到青青时,她对我说过的那些话。
她是一只母狼抚养长大的。
我的脑子很乱,因为我只知道事情的结果,却了解过程,我判断不出之后会生什么样的情况。
孩子在熟睡,我守着她,一步不离的守着。山里的夜很寂静,同样也很无聊。我拿出那颗洗干净的狼牙,想了想,慢慢用刀子在狼牙上刻下了青青这两个字。
事实上,她应该叫陈青青,但是我了解了当时大雁坡生的事,又目睹了轻语在人生最后一段时间内所经历的痛苦,心里对陈老的印象,完全改变了,我不恨他,因为没有什么恨他的理由,我只想忘记这个人。
我从衣服上抽出几缕丝线,结成一根细细的绳子,把狼牙穿好,轻轻戴在正在熟睡的孩子脖子上。
从这一刻起,她有了名字,她叫青青。
我终于明白了,彻底的明白,为什么和青青初次相遇的时候,她会感觉对我那么熟悉,那么亲近,好像是没有距离的亲近。她会对我没有任何防备,会在我睡着的时候默默的看着我,看着我流泪。
当时,我很迷茫,不知道这一切。但是现在我知道了,从她出生开始,陪伴她的人,是我,一直是我。她可能不记得,然而,在她的心底深处,留有我的气息。
几经考虑,为了安全起见,我带着青青离开了这个住了很久的山洞。搬家非常麻烦,忙碌了好几天,我搬到了荒山背面的一个小洞里。之后的一段时间,没有太多的事情生,还是那样平淡。青青始终吃不胖,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白白胖胖的可爱,小小的,瘦瘦的,脸庞清秀,尤其是那双灰色的眼睛,让人很心疼。
她知道满足,每每吃饱了就会乖乖的,随着天气转暖,我会抱着她在外面走一走。在她半岁大的时候,我第一次带着她上山,找到了山顶那个小洞。
多少年了,洞里的一切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那尊巨大的石鼎,就像是一个标记,留在此处。青青没有视觉,她不知道环境的变化,不过当我抱着她走近石鼎时,她仿佛心有感应般的哼哼了两声。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不是说我想如何就如何,或许有时候人力不能改变的东西有许多。我站在石鼎旁,想起了太多往事。石鼎上密密麻麻的鸟喙铭文不计其数,我在想,想轻语临死前留下的那个十分重要,却到现在为止还无法理解的信息。
鸟喙铭文,代表着这个世界的本质。
世界的本质,那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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