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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武多日不见第一秋,早就气急败坏。现在连说话的心思都无,只是跟随他,一路来到塔底。里面浓重的药味和一股奇怪的腥气让他皱紧了眉头。然后他就看到了囚室里的第一秋。
仅仅是一眼,鲍武头都炸了起来。
狭小的囚室里,第一秋手腕和脚踝都套着枷锁。他身上裹着一件黑袍,露在外面的皮肤肿胀青黑。因为过于肿胀,整个人看上去胖若两人。
“监正!”鲍武三两步冲过去,眼泪再也忍不住,他连声音都在颤抖:“你这是……这是……”
裘圣白说了句:“他如今情绪十分稳定,你好好说话。堂堂一个监副,还比不得一个女子沉稳。”
“什么女子?”鲍武所有的焦虑都化成了愤怒,他抽刀指着裘圣白,就要将他劈成两半,“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鲍武。”第一秋的声音沙哑,因为鼻腔也太肿,呼吸不畅,所以带了些鼻音。
鲍武忙放开裘圣白,几步来到第一秋面前:“监正……监正啊!”他想要伸手触摸他,都不知从何下手。第一秋很小就被任命为司天监监正。鲍武和李禄一路辅佐,亲眼看他长大,其中感情尤为亲厚。
如今见他成了这般模样,如何不心痛?
第一秋倒是宽慰,道:“近两日我躁郁之气减退,已然好受许多。”
鲍武突然意识到,他竟然在安慰自己。这样的探视,自己却是被安慰的那一个。他深深吸气,忙收了脾气,道:“监正在此养病,需要些什么?下官这便回去准备。”
第一秋摇摇头,许久,突然问:“外面……如何?”
鲍武忙道:“司天监一切都好。只是大伙儿都很惦记监正。李禄这些天四处奔走,鞋底都磨破了。”
第一秋嗯了一声,有些话想问,但却始终没有出口。还是裘圣白问:“他是想知道,上次过来的那个育种的姑娘,怎么样了?”
啊!鲍武恍然大悟,忙说:“戴月姑娘,她可就不好了。下官也正因此事,想要请示监正。”
裘圣白啧了一声,深觉此人就是个朽木。
第一秋却是问了句:“戴月?生了什么事?”毕竟是那个人的贴身丫环,她若出事,那个人是不是……他忙问:“双蛇果培育出了差错?”
鲍武说:“双蛇果的事,有黄壤姑娘相助,十分顺利。她向陛下交了六十株种苗,此女才华真是不可限量。不过就在前几天,玉壶仙宗谢红尘出现在仙茶镇。他突然揭露戴月姑娘,称她欺主盗名,将黄壤姑娘所育的良种占为己有。我本疑心此事有假,但李禄说,以谢红尘的身份,当众说出这样的话,恐怕所言不虚。”
“谢红尘。”第一秋轻声念出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谢红尘,如今仙门风头最劲的人物。他问:“那……十姑娘呢?”
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一句。鲍武微怔,说:“十姑娘很好哇。如今世人皆知她才是真正育种之人,人人传诵她的善良与功绩。她声名大噪,连谢红尘都十分欣赏。现如今好多人都想同她结亲。”
“……谢红尘?”第一秋目光垂地,不再说话。
一旁,裘圣白真是没见过这么不会聊天的。他说:“你要是说够了,就赶紧走吧!”
鲍武怒瞪他,一想到就是他将自家监正害成这样,他恨不得上前剐了这老小子。裘圣白却比第一秋更擅长问话,他问:“那个十姑娘答应谁家求亲了?”
啊?鲍武莫名其妙:“没有啊。”
第一秋身躯一僵,裘圣白又问:“谢红尘为什么替她出头?”
鲍武一脸狐疑,骂道:“你这老东西,问这些做什?难道还垂涎十姑娘不成?”
裘圣白都不想理他:“回答老夫!”
鲍武只好说:“李禄说,谢红尘一向嫉恶如仇,想来也是看不惯戴月欺主盗名。”
裘圣白这才嗯了一声,问:“二人之间可有苟且之事?”
什么叫苟且之事……人家两个人男未婚女未嫁的。鲍武对这种为老不尊、居然还想吃嫩草的人极为鄙夷,道:“不曾听闻。不过你这老东西还是不要妄想得好。十姑娘如今美名远播,又是谢红尘替她出的头,怎么也轮不到你这癞蛤蟆。你还是多关心关心我们监正吧,他要有事,我要你抵命!”
裘圣白真是服了这武夫,他说:“蠢货!你家监正要是有事,至少一半责任在你!”
“老狗你胡说什么?!”鲍武又要拔刀,第一秋说:“鲍武!好了,你回去吧。”
鲍武仍心中悻悻,但监走时,他突然说:“对了,李禄说,司天监公文堆积颇多。如果监正好转,我们便每日带些过来,也让他消遣时日。”
裘圣白是很不赞成第一秋劳心的,但他还是同意了。虺蛇之毒常人根本难以承受。若是连心性也垮了,那神仙难救。他很希望这些皇子皇女能够有点事做,有点盼头。真实或虚妄都好,起码这样的他们,会想要活着。
而接下来的日子,李禄开始隔三岔五带些公文过来。
李禄的智力,不是鲍武之流能比的。他每次都有意无意提及仙茶镇的事。说到仙茶镇,当然就要提起十姑娘。他用全不在意的口吻,讲十姑娘如何受世人同情与爱戴。
这是个会聊天的。第一秋听得多了,便会慢慢地进些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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