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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就够了，能够安心上路了。她欣然一笑，不再多言，转身进了内帐里。

  弘策正咬着唇摘那沙盘里的小旗子，从这个山头挪到那个山头，还在研究他的战略。她把托盘远远搁在案上，端了杯子过来，拿肩碰碰他，&1dquo;喝杯酒，暖暖身子。”

  他有些纳罕，&1dquo;行军不许喝酒，这是军令。”

  她白他一眼，&1dquo;你同我谈军令么？军令还不许带女人呢，我现在不是在你跟前？”

  他想了想，自己笑起来，&1dquo;还真是说不响嘴。”

  一左一右两杯酒，左手满盛金屑，右手是烧刀子。他同她面对面站着，伸出手来接，原该是左手那杯，她却把右手递了上去。

  &1dquo;我来喀尔喀好几天了，咱们俩还没有好好喝过一杯。你总是忙，再忙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她携他坐下，灯下莹莹看他，眸子掩在一层水雾之后，愈显得晶亮。尽量和缓了语气，切切叮嘱他，&1dquo;夜里不要太晚睡，总管说胜利在望，你也可以松口气了。回京后把弦儿接到身边吧，没的时候长了和咱们不亲。”

  他嗯了声，&1dquo;都听你的。这事儿过后，我不打算再过问政务了，也学学七哥，当个闲散王爷。”

  她笑道：&1dquo;七爷眼下可不轻松，福晋治家严，他进军机处当差了。”

  他倒也不觉得惊讶，倚着引枕说也好，&1dquo;是该长进些，免得皇父跟前老挨骂。”

  她低头浅笑，轻声说：&1dquo;咱们儿子都落地了，还没拜堂成亲，其他俗仪都免了吧，今儿喝个jiao杯酒，算我已经嫁给你了。”

  他眼底漫起一层浮光，极专注地看她，&1dquo;是我对不住你，等这次回去一定好好cao办，把我欠你的都补偿给你。”

  她点头说好，酒杯掩在袖底，穿过他的臂弯，细细吟唱起来：&1dquo;喜花儿掐来戴满头，喜酒斟上几瓯，喜鹊鸟儿落在这房沿儿上头&he11ip;&he11ip;”

  她闭上眼，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前种种的彷徨伤感都不见了，重压都放下来，心里奇异地松快。等死不过如此。她从他手里接过杯子，起身放回托盘上。两只并排摆好，细一思量，怕死得难看惹他伤心，还是不在他面前的好。

  &1dquo;我把杯子送出去，回头叫人抬水来给你洗漱。”她回头笑了笑，一步一步朝门前走去。

  十三爷却在这个当口进来了，往杯里看了一眼，寥寥勾起唇角，&1dquo;十二嫂这会子不能乱跑。”

  是要确认咽气才算完吧！她站定了脚，无可奈何，只得重折了回来。

  &1dquo;十二哥，皇上赐金酒的事，嫂子同你说了么？”十三爷在圈椅里坐下，十指jiao叉起来蹭了蹭鼻梁，&1dquo;今天是最后的日子，弟弟要jiao差，不得已而为之。”

  弘策蹙眉看他，&1dquo;你这是什么意思？”

  &1dquo;十二哥别慌。”他朝定宜看了眼，&1dquo;我终归念在兄弟一场，怎么忍心看着手足去死？今天十二嫂来找我，求我一件事。金屑不赏第二杯你是知道的，换言之总要有个人死在上头。十二嫂是个好女人，她宁愿代替你，回京后我也好有说辞。皇上不能再赐死你，至多圈禁，令宗人府彻查。宗人府在我手上，这点十二哥不必忧心&he11ip;&he11ip;”

  弘策简直如同被重拳击中，几乎要呕出血来。他万没料到她会想出这样的好计策，这算什么？舍身救夫么？

  他回身看她，她在灯下伶仃站着，眼里有泪，脸上却不显得哀凄。想来是无怨无悔了吧！可是他呢？叫他怎么接受这样的现实？他蹒跚过去抱住她，&1dquo;定宜&he11ip;&he11ip;你死了我也没法独活。你把我当成什么，到最后还在骗我！”

  她捧住他的脸，替他拭泪，喃喃说对不起，&1dquo;我脑子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来救你。你不要怪我，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骄傲，我终于有用了一回，就是死也死得其所了。只是弦儿，你要尽心看顾他。我什么都没留下，只有这个儿子。你替他再找个妈，不要告诉他亲妈是谁，别让他从小就知道愁滋味。”

  他却不能再听下去了，颤抖着扳她手腕把脉，心头乱得没了主张。

  这种毒的厉害他知道，无法化解，只有死路一条。脉象瞧不出所以然，到如今还能怎么样？他为朝廷出死入生，最后就换来这样的下场。二十多年恍如一梦，到现在走出迷雾都看透了，叫骂不出，哀嚎不出，只有无止境的呜咽。

  &1dquo;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最错大约是生在帝王家。”他用力握了握她的手，&1dquo;你别怕，即便下huang泉我也陪着你。咱们分开得太久了，才刚团聚又是这样，我也厌烦了，想歇歇了。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痛？”

  她摇头说没有，拉他坐下，替他拨开垂落的，&1dquo;你别让我白白牺牲，huang泉路上我也不要你做伴。咱们两个，总得留下一个照顾弦儿，都死了，他就真成孤儿了。”

  他们娓娓说话，没有抱头痛哭，却叫人看得分外伤qíng。弘巽捶了把桌子，终于忍无可忍，&1dquo;我瞧不下去了，这种事儿为什么叫我gan，缺了大德了！”

  他突然出声，他们俩都茫然看过来，他抹了把脸讪讪笑，指指空杯道：&1dquo;那是古法pao制的牛huang，时候长了面上会凝结出一层光来，看着像金屑。”以为会是石破天惊的效果，谁知他们脸上神qíng都没有变化，他有点着急，&1dquo;不明白？十二嫂喝的不是金屑酒，是牛huang酒&he11ip;&he11ip;虽说那酒是治惊痫的，不过常人喝一杯没什么妨碍。”